信息主义诗歌创作论纲(二)【原载于《信息主义》:诗阳】
(二)信息主义的第一类作品:重构综合的再实现
信息主义所追求的主流之一,是我们称之为第一类信息主义的重构综合派。信息主义的重构综合手法是以重构诗歌的新意义为创作目的,以语言信息的集成综合为表达手段的写作实践。其出发点是将信息作为诗歌创作的基本要素,而写作本身就是对信息实体的原结构及其潜在关系进行析解之后,以信息聚合的方式使作品的意义得到创造性的实现。所谓的创造性实现,就是让原始的信息元素聚合成新的文化意义。聚合新文化意义的手法,是对表征原物质世界和精神世界的信息元进行解构后的泛化和综合,其结果就是代表新精神内容的文学意图,而这个文学意图可能就是最真实的诗歌世界原本。对信息主义者来说,诗歌世界并不是客观的物质世界在主观意识中的投影而是指在诗歌时空中以信息运动为特征的独立存在意义。以《水祭》为例,作品在对信息元进行多层次的重构和综合之后,营造出一些人们原本并不熟悉的纯诗歌意义:
“冰川如何在家园中寂灭,我们如何认领水的废墟”
我们如何向往失败,如何等待河床的干涸
地球如何绕过水的年轮,船如何遗忘桥的容辱
珊瑚如何雕构没有渴望的花期,白骨如何赏还我们空间的幸存
冰川如何在家园中寂灭,我们如何认领水的废墟
是否人类都明白怎样被岸抛弃,又是谁在彼岸的昙花里凋谢
我们将如何报答水的年代,或者如何阻挡桥的放逐
很明显,综合的目的是将被抽象的信息资源有秩序地重新具体化使其内容真实地丰富起来,在这个基础上,信息的宏观运动以及信息元之间的矛盾得到了不同意义的制约和调解,而信息元的异化和它们的再组合则是新内容的集成过程。这样的新内容可能是对约定俗成的事实的放弃和否定,是诗歌里所出现的新生世界孕育本义的过程。
这一类信息主义作品的一个重要特征表现在信息元价值意义的对立性上,诗歌里不同类别的信息元实体在聚合的过程中表现出它们之间既互斥又相联的属性,形成了多元对立矛盾的群化实体:
水如何删除我们的思想,如何掩饰看不见的脚印
我们如何脱下自己唯一的一双谎言,瞒天过海
水如何玷污了我们的躯体,又如何让我们伪装得比寓言更美丽
我们如何幻想天使,披着皇帝的新衣
同时,诗歌又不乏对信息体自身矛盾向主体意识的深度发展这一过程的渲染:
时间如何在时间中过期,水如何让年轮落为圈套
如何无休止地诱拐自己的生命
爱情又如何抛弃爱情独自私奔,桃花汛如何在桥下失约而至
如何溺死已死去的记忆
水如何失去支点,我们如何争夺一无所有的重心
水如何失去形体,我们又如何虚空得更加空虚
信息主义重构综合派的创作实践通过对语言整体的解析和分离获得主题所需要的信息元矛盾体,然而,如何对信息进行再加工却是一个对诗歌素材的怀疑和反思并丰富其内容的重要过程,诗歌作品的成功与否最后取决于如何将这些信息元要素以前所未有的思想模式在新的思维时空里完整地聚合起来。由此可以看出,信息主义的创作态度是对既有的价值规范体系的否定,信息主义认为现有的历史经验可能只是一种对错误和失范的暗示,这样的经验本身不可能也不必先验地得到实证或伪证。一方面信息主义与其他后现代思潮一样企图否定理性认知对创作实践的引导作用,另一方面它对精神异化的文学意义也提出质疑,并希望对反思进行反思,对拒绝整体性和同一性的行为从反面作出重新估价。这种多重怀疑的态度,不仅在《水祭》一诗中,在信息主义的另一首代表作《火赋》中也充分地体现了出来:
为什么我们总是意犹未尽,在火的回忆中死而复生,一岁一枯荣
为什么,火就是结束的开始,又是开始的结束
火为什么在了悟时寂灭,我们为什么要反复投胎,延续无生无灭的轮回
尚未开始,为什么我们又万念俱灰
为什么火一燃烧就诞生,为什么生命一热情就化为乌有
信息主义诗人们认为,在写诗和读诗这个统一的艺术过程中,写是读的开始,读是写的延续,读者的直接参与使创作和欣赏融合为互动的信息运动过程。审美的过程就是诗歌矛盾的延续,其结果并不是任何形式的答案,在诗歌里这样的答案没有存在的意义,诗歌本身也没有就疑义提出实质意义上的质问。诗歌作为信源和信宿共存的整体集成空间提供了一个开放式的审美体系,信息成为思想动能的资源和原力,对诗歌的欣赏是读者的再创作过程。读者可以根据个人立场和态度对作品的原意进行再构、摒弃或者直接拒绝,完成所谓的审美互动。
信息主义重构综合派所使用的概念模式不再遵守既定的思维规范和逻辑推理,使得诗歌充满信息的多重模糊性和不确定性,这样的写作使得诗歌不再具有同一性和中心性,同时诗歌中的信息实体之间喻意转换的渐变性和偶然性及它们互为参照的虚拟时空效果强化了诗歌的思想多元性。
信息主义诗人们在综合集成的创作过程中强调对原信息元进行有实创性的再合成,认为这是对代表整体存在意义的诗歌世界的直接创造。这样的直接创造使得诗歌在功能上成为自成体系的独立信息载体,对这个信息载体的解读或许是一次不可重复的实践,也就是说,读者对诗歌的阅读是个自觉的从还原到异变的再创作过程,读者的阅读是与诗歌信息产生交互作用的联觉,他们感受的是诗歌生命的动态延续。对同一首诗歌来说,每次阅读都标志着它的生命在信息运动中进入不同的阶段。也就是说,诗歌不是一个相对静止的存在,对它的阅读是不可重复的释能过程,因此它的境界是绝对持续的、以信息运动为潜在能量的精神形态。